一
四月，刚好是帝都柳絮满城的季节。
有些东西量少了，是个情调，多了就是个麻烦。比如现在的柳絮。满天都是，感觉整个呼吸道都被堵。一股烦闷困在胸腔内。
这样的夜晚，出去玩确是无法尽兴，再说刚到此地，人生地不熟，更无从玩起。百般无聊。

微信上突然闪了起来。一个很久未联系的同学：雪。
雪：你什么时候去的北京？
我：刚到没多久。你怎么知道的？
雪：你QQ上的说说不是写有么？你去干嘛呢？
我：学习啊。学技术。进修。
雪：哦，学回来高升咯！
我：呵呵，高升谈不上，是人老了，碍在单位里，领导看着心烦，把我赶出来学习，而且再不出来就没有机会了。额，很久不见你，情况如何？有空来京玩么？
雪：还是老样子，带小孩，天天忙家务。没有什么新鲜东西。你到京了，不去看一下老同学么？
我：看谁？哪个同学？
雪：你就装吧。我不信你选北京进修，只是单纯的去进修。难道你真的不想小雅了？
我：小雅？喔……
雪：你不要说你会忘记，那么多年了，我当初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分手，整整谈了六年，你们就这么分开了。究竟是什么原因？可以说么？
我：今天有点累，改天再聊吧。
雪：唉……

小雅，我突然想起这个名字，我总以为我已经把她忘记了。就在这一瞬间，记忆又如洪水般奔涌而出。小雅，为什么你总是这么不经意又出现呢？你知道么，我用了十八年的时间去忘记你，我把所有可以让我想起你的环境因素都消灭了，你还是这么固执的占据着在我心中的阵地。总是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出来。你可以让我的梦里有那么一丁点个人的空间么，我真的求你了，呜呜……
就像在密闭的车厢里放个臭屁一样，只要放出来，绝无收回去的可能，而且一直在熏着。思念的情绪亦是如此。
十八年，一个很漫长的时间。
那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某大学校园的湖边。小雅稍用力，从我怀里挣脱出来，转身静静看着湖面，警惕的跟我保持一段距离。
为什么？一股难过与悲伤在我心头弥漫。看着垂着双目的小雅。我感觉心开始慢慢的撕裂。
沉默，无言。一股沉重的压抑横在两人之间，二十厘米的距离，仿佛天堑。
我还是你的男朋友么？你能让我明白为什么吗？
你在我身边时，我感觉你就是我男朋友，不在时，感觉不是。小雅突然冒出这句话。
湖面很幽黑，像个地狱一般，不断吞噬着我。难道其他同学说的都是真的，难道她已经有别的男朋友了？据说那个男的很帅很有钱。我突然很无力。钱，多么让人无法逾越的珠峰。我还是不承认我不够帅。
吐了口气，然后用力吸一口，大男人何患无妻。强留不是幸福。
那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我还是你的男朋友么？是，或不是？
时间突然感觉变长了起来，周边虫子的声音清晰可辨，远处情侣的身影在朦胧的灯光中摇曳，渐渐的远行。
窒息。
良久。我再也忍不住。沉默就当是你否认了。
我们……我们还是同学吧？小雅轻轻道。
哈哈哈，同学！同学！六年，六年的时光，仅剩下同学了。好，好得很。朋友都不是了啊。
你……你……你没事吧？那我们做个普通朋友吧。小雅怯怯的表情，让我心如刀割。
没事。我猛吸一口气。我们还是同学，同学就同学吧，反正同学关系是无法抹杀的。我要回去了。祝你幸福。
我精神恍惚的推着那辆破单车，慢慢的走着，艰难的离开。
你不是我心目中的理想的男朋友。小雅幽幽地道。
你现在找的是你理想中的？希望你以后不要像我。我无力的咆哮。
我心中顿时愤恨起来，整整六年了，整个中学时代的心情都在你身上。你就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就完了。既然不是理想，当初你就应该拒绝。既然不想一路走下去，就不应该让我开始。
好几次想骑上车，想快速的离开，但脚总是哆嗦不听话，手也是抖的。人倒霉了，连你这破车都来欺负我么！索性我就推着，看你还能怎样。距离已经很远了，感觉小雅一直在目送着我。心里更加凄苦。我不需要你的同情！还不快滚！你不走，我走，我走……
……相爱总是简单，相处太难，不是你的就不要勉强，不是你的就不要勉强……
一曲《心太软》为那晚画上了句号。
二
帝都的四月除了柳絮烦人外，其实满城的花也是很好的景致。光秃秃的枝丫长着一簇簇的花朵，这是南方看不到的景。南方的树常年有叶子，很少这么裸着枝头。如果裸着，就证明这树可以当柴火烧了。百花开的季节，让人春意盎然。学习的日子让人充实。晚上除了看书，也就没有多余的活动。不像在单位里工作，天天加班总有忙不完的事，连晚上都被工作占用了。人生难得一闲。

微信又闪了，又是雪。
雪发来了一组图片。是小雅的近照及全家福。老公很帅气，确实比我帅多了，至少没有小肚腩，而且没有粗脖子。我对着镜子自嘲地笑笑，我确实不够理想啊。你选的是对的。我真不够优秀。至少你我同出于一个小县城，你经过自己的努力拼到了帝都。而我，虽说历尽辛苦，也只能呆在老家的省城。你现在已经是博士，我还是小硕士。你老公也是博士。自卑，有时就是这么对比出来的，我自然也不能免俗。
小雅一脸幸福的样子，儿子很可爱的趴在她身上。样子那么多年了还是那么清秀，两只水灵的大眼睛仍闪出慧光来。盯着相片许久，鼻子渐渐酸了起来。
看着窗外下着的春雨，一股烦躁在心中酝酿。我拿起笔快速都写起来。
我把自己写的东西回复给了雪：
雨淅沥沥
天仍阴霾
一如此时的心湖
十八年的努力与泪水
尽归虚无
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习惯性泛起的酸楚
同样来得突然
我已尽所有的努力
不去看　忍着不想
可仍无法控制你在梦里肆虐
雨　其实一直在下
内心早已汪洋大海
事已不可为
过去　亦不可回
那就　淹没吧
雪回了一个难过的表情。

我整个人又陷入了当初那段时光里。
九十代初，在一个遥远的小乡镇的初级中学。初级中学，位于当地一个风景秀丽的山脚下。面积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