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地红花
一时光走过的地方,我们总是在感伤,在幻想,然后逃亡。不曾面对,不曾回望。当我二十岁的时候,我在以一种平静的心态回望。白岩松说,回望的道路总是惊心动魄。所以,尽管我已经尽量告诉自己平静,但我心的底线还是
一时光走过的地方,我们总是在感伤,在幻想,然后逃亡。不曾面对,不曾回望。
当我二十岁的时候,我在以一种平静的心态回望。
白岩松说,回望的道路总是惊心动魄。
所以,尽管我已经尽量告诉自己平静,但我心的底线还是在提醒我,我是迫不及待地想告诉你,告诉你我的那些过去,以及发生在那个过去的故事。
曾经我听人说,每个人的故事都是在自己的眼泪中开始,在别人的眼泪中结束的。
我想这不是真的,因为我知道你是会笑着听我说完的。
二
我看见记忆的手像一只巨擎,拽住我的思绪,甩进我记忆的底线,而当我来得急看清这条底线,我发现它就这样定格在我的七岁。如同昨夜一场挥之不去的魔靥,萦绕在我的面前,清晰、透明。就像《无极》中昆仑无法逾越的那帘水墙一样,我目睹着悲剧再次重演,无能为力。
姥姥说,雨已经连续下了七天了。
我倦坐在我家堂屋的门槛上,巴望着我家对面的那个山头。以前我也喜欢这样坐着,从这个角度。那是在大晴天,我能清楚地看清山上的石头,以及石头罅隙中的那些松树。可现在,我只能凭印象比画着山的轮毂。
姥姥、爸妈还有我哥都在屋内。房间的窗开的很小,雨雾像一张巨网蒙着天,使得原本光线暗淡,采光不足的房间变得黑乎乎的,伸手才能见五指。所以我没有见得姥姥和屋里的其他人,我只听得姥姥低低地叨咕着,也许是在对父亲说。
姥姥听说是婆婆带大的童养媳。三岁被婆婆带进了后秃村,之后就一直生活在这,十五岁那年婆婆就把她许给了爷爷。父亲的上面有我三个姑。而父亲是爷爷和姥姥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儿子。
后来我还知道,原来父亲是遗腹子。
爷爷二十七岁那年的夏天,我现在已经能很准确地算出那刚好是五十年前。像现在这样,盛夏,雨疯了似的下了整整一七了。大人都在叹息,看来今年的稻谷又要大减产了!
是啊,那时刚好是水稻扬花期,这时期的水稻有两大忌,一忌风大,容易摇落花骨朵。一忌雨大,水稻就难以正常授粉。
眼看门前这条小河早已没有了形状,河水漫过河基一直往两岸的稻田里猛涨。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河两岸地势较高的那一茬子儿水稻也都漫了形状。听说就在这时,心急如焚的爷爷什么话也没说,披叶蓑衣,扛把锄头就出了门。他一心惦念着村口的那丘地势较高的田,他计算着也许只有这一丘田能保住了,无论如何也得捧住这一口救命的口粮!于是爷爷冒着大雨就这样出了门,他想也许把田塍加高一点说不定就能保住了。可他那里知道这天命是非他人愿所能战胜的!
最后也许爷爷就是在那丘田塍边被大水给卷走的,总之村民们找到爷爷是在三天之后,大水全退了,田里的水稻也被全冲得躺下了。爷爷就躺在对面山头下的那口岩边,已被水泡得没有了形状。
三
我出生在南方,每到春夏的时候,天就会像破了个洞似的,雨水奇多。我出生在一个小山村,在南方,像这样的小山村不计其数。每一个小山村都有一个名字,每一个名字都有一个或平凡或不凡的来历。譬如说木瓜村,也许是因为这个村庄的形状酷似木瓜,也许是这里曾经或现在仍盛产木瓜,也或许是这个村的祖先曾经在哪个大荒年因吃到了木瓜而存活了下来,等等不一而足。
我出生的村庄叫后秃村。
听长辈们说,很久以前这还是一个大山头,后来在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天上的一击炸雷劈了下来,把这个山头劈成了山凹,就成了现在这样子,四面环山,中间凹出一敞平地,就像一口枯了的大水塘,所以得名后秃。
村后的山头有一口岩,岩中流出的水甘甜清澈无比,且常年不会断流,成了门前那条小河的发源地。村前的山头下也有一口岩,却不出水,小河流到此就注入了这口岩中,然后就不知流向了那个不知名的地方。
后来大人还告诉过我一件我至今都还无法弄懂的事情,他们说,只要到了一涨雨水村前的那口岩就不再往里注水,却像一口巨型的水泵一样往外泵水。
然后我开始明白,为什么我七岁那年,那水能涨得那么快,就像一汪决堤的水库,顷刻漫过我的视线,让我再次想起《无极》中昆仑的那句台词。他说,真正的速度是看不见的,就像风起云涌,就像日落月升,就像你不知道树叶什么时候变黄,婴儿什么时候长出第一颗牙;就像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爱上一个人。
我想说的是,真正的速度确是看不见的,就像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失去一个人。
姥姥说,雨已经连续下了七天了……
姥姥说,我在后秃村已经生活了七十来年了,这样的情形还只见过一次。
然后我听见姥姥的声音变得很哽咽。
父亲知道,姥姥说的就是爷爷出事的那一年。
姥姥说,以前我也听祖辈们说过,村前那口岩中藏着一条蛟龙,每到下大雨涨水的时候就会出来肇事。当年红花她爷爷一定就是给那蛟龙给卷走的。那时我连一句话都没能跟他说,就让他一个人那样出去了……
我想姥姥当时一定是哭了。
爸爸说,您也不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情的,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您就别再自责凉心了!
我听得姥姥和爸一直在说,姥姥的声音始终很哽咽,到后来爸爸好像也受了姥姥的感染似的变得哽咽起来。
红花,我听得爸爸在叫我说,别再坐在门槛上了,快进到屋里来,外面雨大。
这时我已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傻了。如果我至今还不曾见得过大海的话,我定会认定那就是所谓的汪洋了。我看见白浪一浪高过一浪,像是要盖过一切,顷刻卷走我的视线。我终于吓得哭了。父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当他走过来的时候,我知道父亲也一定是吓傻了。我只听见他歇斯底里似的就冲屋里喊,妈,孩子他妈,水好像要涨到屋里来了!
什么叫好像,父亲的这句话似乎还在屋里打转,我就已感到双脚像海绵似的浸水了。我知道屋里的每一个人也都感觉到了,然后父亲本能地托住我就往屋外跑。刚跑出来就发现原来村邻早已乱成了一团。我看见我家那条黑狗慌乱地跑在我的前面,然后我回过头去,我看见妈带着哥跟在我们后面,但我没有看到姥姥!我喊姥姥,可连我自己都没能听到。鸡飞、狗叫,哭声、喊声,还有偶尔的房子坍塌声。当我来得急再次回过头去时,我看见一个大浪卷过去,拍在我家那栋破旧的老式泥砖瓦房上,连坍塌声都没有就没有了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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