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走的幸福

能走的幸福

稻粱散文2025-05-29 03:53:03
我见到他的时候,是在一楼的楼梯间,他背着书包,和五楼的孩子一起走。开始,我没有注意他,以为他不过是一个放学后到同学家玩耍的普通孩子而已。楼梯很窄,两个孩子背着书包在前面,我便只得亦步亦趋的跟在他们的后
我见到他的时候,是在一楼的楼梯间,他背着书包,和五楼的孩子一起走。开始,我没有注意他,以为他不过是一个放学后到同学家玩耍的普通孩子而已。
楼梯很窄,两个孩子背着书包在前面,我便只得亦步亦趋的跟在他们的后头。但是仅仅上了三五级楼梯,我就听到了一段奇怪的对话,那是五楼的孩子在说:“康康,你能走吗?要不要我给你背书包?”这个被唤作康康的孩子回答道:“不用啊,小明子,我每天都是自己背书包走的。”
我住的房子,因为有了些年景,楼梯的扶手上已经锈迹斑斑。所以女儿和我上下楼梯时候,我从来不让她的手抓楼梯,情愿让她在墙壁上靠得满背的灰也是无所谓。
可我发现,那个叫做康康的孩子,每走一步的时候,都是用手抓着楼梯,然后再借助手的力量将脚抬上去。我便说道:“小朋友,楼梯的扶手很脏,有很多铁锈,你的脚怎么了?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话,阿姨背你上去好吗?”
五楼的小明子抢着回答道:“阿姨,康康是脑瘫,所以他上楼梯很费劲。”
我将目光定定的投向这个被同学称作脑瘫的孩子,从他的表情上我看不出他有任何的不快或者悲伤,他显露出来的是一种超乎出年龄的冷静和懂事。
我跟着两个孩子上了五楼,叫康康的孩子走得很慢很慢,上楼的时间里,我拿出自己作为一个记者的敏感对这个萍水相逢的孩子进行了一个即时的采访。
我提出了两个问题:康康为什么会是脑瘫?走路这么困难,康康觉得辛苦吗?
康康对第一个问题的回答:“我会得脑瘫是因为妈妈怀了双胞胎,妈妈生我的时候,我和哥哥在妈妈肚子里打架,结果打累了,没有力气从妈妈肚子里爬出来,所以我就得脑瘫了。”
康康对第二个问题的回答:“我觉得这样走路一点都不辛苦,阿姨,你知道吗?我的脑瘫就是在你们医院儿科治疗的,我在这里住过12次,做了一次脊神经跟松解术和几百次康复训练,我爸爸妈妈给我做了无数次按摩,我才在8岁那年学会了自己走路。阿姨,你不知道,我今年11岁,自己走了三年路,现在上学、到同学家玩,我都能自己走着去,再也不要爸爸妈妈背了,我觉得能够能够走路是世界上最大的幸福。”
我被康康的回答和他的幸福震撼了。第一个回答是一个11岁孩子在不幸面前的一种幽默,第二个回答是一个11岁孩子在苦难面前的一种感受。我想当这个叫做康康的孩子在八岁的那一年,独立迈出那歪歪扭扭,踉踉跄跄的第一步的时候,心中是怎样的一种欣喜。慢慢的,他能够走10步、20步、100步甚至更远了。当有一刻他能独自走到马路边,看过往的车辆和行人,他能一个人走到餐桌前,品尝妈妈做的饭菜;当他能慢慢的走到厕所里,不再需要爸爸的帮助:当他能慢慢走到公园里,看花开蝶飞……所有那些动感的情景都能靠自己双脚的行走细细的去品味,那样的时刻,世间所有的幸福也许全都汇聚到了他的心头。
和康康分别的那一天起,我开始重新体会自己生活中的幸福。我不再埋怨命运让我在不到30岁的时候就被肾病折磨。我学会了在自己全身浮肿、心情烦躁的时候,走出去,用脚步去体会能走能跑的幸福。我在院子里,能和调皮的孩子比赛,看他们踢毽子谁能赢过我;能追上穿着溜冰鞋带着风声而过的女儿,逗得她咯咯大笑;能在晚上的时候和夫君手牵手沿着老街慢慢的走到江边,去看点点渔火和停靠的泵船……所有的这一切都在我的脚下,不期而至,在我的心中让我感慨万千,那时,我仿佛也体会到了那个叫康康的孩子能走的幸福。
透过虚浮,剥去层层炫目的光环,铅华褪去,洗尽尘世间许多的困扰,幸福就露出了它朴素的真谛:如果能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一份不错的工作,一个真心的爱人,回家能看到父母,能和孩子一起玩游戏……这就是幸福啊!幸福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如同那个叫康康的孩子,把能够自己行走作为最大的幸福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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