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庭人物志(一)
父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曾考虑过很多年,但从来都没有过明确的答案。总之他很复杂,不是一两个词或一句话可以概括的。首先父亲不喜欢小孩子,应该是没有爱心的表现吧,我想这是因为他没有耐心。小时候有小孩子
父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曾考虑过很多年,但从来都没有过明确的答案。总之他很复杂,不是一两个词或一句话可以概括的。首先父亲不喜欢小孩子,应该是没有爱心的表现吧,我想这是因为他没有耐心。小时候有小孩子来我家,如果是乖巧又可爱的孩子,他还比较喜欢,会跟他玩一会儿,但一会儿就嫌他烦,将他赶出去,看起自己的电视来。我觉的其中有他自私的体现,一旦自己不感兴趣了,就把人赶走,根本不顾及他人感受。我想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只要了我一个孩子,他嫌麻烦。应该说凡是要用到他但又不是为了自己的事他都嫌麻烦。中学时我在原来的学校常常被别的同学欺负,要他帮我转学,他觉的转学多麻烦,还要托人,便指责是我不对,和别的同学玩不到一块儿,后来我屡次央求他,他就把我大吼了一顿,我便不敢再提了。
我曾和我二姨讨论过他关于孩子的想法,我们一致认为即便是我的出生,也只是他在好奇心和家里至少要有一个孩子的传统观念的驱使下才促成的,不然我可能无法来到这个世界。
从我出生以来父亲对我不好也不坏。我想有时候他自己也很矛盾。曾经有段时间他似乎突发奇想想做个正经的好父亲模样,便我开始关心我,回家也抱抱我,陪我玩,教我写字,可后来他发现他都教我一个钟头了,我的字还是歪歪扭扭,回家抱了我,我就一直跟在他身边烦他,便不再这么做了。一来没有什么成就感,二来小孩子实在很烦。他想要做一个好父亲受到亲友夸赞的虚荣心破灭之后,便对我失望了。他认为这都是因为我的不配合。我怀疑从那以后他就从来没有认真看过我。因为在我十五岁那年我要到城里的高中去上学了,我们全家人总算在饭桌上一起吃了顿饭。我正提心吊胆的吃着,听到他突然惊奇的对我说:“咦?你还是双眼皮啊。”我没有说话,我爸似乎也自觉作为一个父亲现在才发现这点有些失职,便低下头继续吃他的饭。
他从来都是这样对于自己不感兴趣的事,一眼也懒得去看。而我,作为他的抚养义务的承受人,他只要看见我一天天长高,没有缺胳膊少腿,更没有长成畸形人,他就觉得OK了。其他的事他懒得去管,或者对他来说还有其他的事吗?所以他一直认为要养大一个小孩子是很容易的事,只要每天喂她吃饭就可以了。当有一天他在外面跟别人聊天,听到大家都在说小孩子难养时,他还奇怪的说:“不会啊,我家独一我从来都没管过她,她也长这么高了。”别人都以为他在谦虚,却不知道他从来都不是会谦虚的人。
我记得我开始引起他的注意,应该是从中学叛逆时期开始把。我的反叛来的那么突然,那么强烈,让他有些招架不住,他向来没有驯服他人的能力。我处处与他作对,他说什么我都认为是错的(当然,他也很少有对的时候)。他自己曾经也很不解,怎么以前那么乖巧听话的小孩子,现在会突然变得这么不可爱,不听话,整天想被咬了尾巴的野猫一样到处乱抓乱咬。
在我和他这种剑拔弩张的局面对峙很长一段时间。有一天吃饭时,他忽然有些幽怨的对我说:“你现在怎么变的这么不听话啊。”那一刻我知道他让步了,不想再与我计较了。也许从那时开始他终于知道原来要养大一个小孩子,并不是只要每天喂她吃饭,让她长高而已(虽然我现在也并没有长多高),还要教育她,了解她。
他从那时起便开始尝试着想要了解我,关心我,以恢复以前那种他自认为和谐、融洽的父女关系。但他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期,我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更由于他小时候对我的不闻不问,以致我独立自主的思想更加强烈,他越是想要靠近我,我反而跑到越远。以至于许多年过去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依然僵硬而尴尬。
他开始真的怀念小时候的我了,经常念叨着对我说:你小时候多乖啊!我听了只是暗笑,小时候的事还替它干什么早过去多少年了。后来他发现我并不喜欢他试图接进我的行为,便无可奈何的放弃了,只在我每年次数不多的回家时,尽量跟我说上几句无足轻重的话,或者让我妈在我离家时多留些钱给我。
我记得有一次冬天的晚上,我们在他朋友家里玩,他怕我冷,便对我说:“冷不冷,我把外面这件大袄给你吧。”我说不用,但他没听直接把袄脱下来,递给我,我不好拒绝,只好接过来。除了小时候的事,自我长大以来他试图对我所有的好,我只记得这一件,印象最深。
他渐渐老了,没了以前的那种戾气,脾气也收敛了不少,但终究无法彻底改掉,偶尔我惹怒他时,他还是会朝我大吼大叫。我记得他以前最爱念的一首诗是李煜的那首《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翻来覆去就只是这两句,往后他就不会了,后来我上高中学到这首诗,在家里把全部的句子背给他听,他高兴地说没想到我已经开始学习这样的诗了,我在心里不满他的轻视,想我们现在学的诗多了去了,好多你还不一定懂呢。现在他反而不念了,因为真到了往事知多少的时候,反而不敢回首了吧。就像辛弃疾的那首《丑奴儿》“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不得不说他从来都是个怀有很深的文学情怀的人,我猜他曾经有段时期是想做一个文人的,而不是现在的矿井工人。高中分科的时候,我不顾母亲的反对选了文科,回到家中,母亲告诉他,本想让他教育我一顿,没想到他只是感叹了句:“和我那时候一样,那时候我也是很喜欢文学的。“可是他并不知道文科并不等于文学,还有数学,英语,地理……
去年的时候家里被一个远方亲戚骗了钱,欠了人家一万块,他只好出去打工,还是到矿进下做挖煤的工作,工作很苦很累也很危险,可别的工作他做不惯,又想多挣些钱赞起来,给我,给自己。这项工作他干了快三十多年了吧,他十二岁父亲死了,跟着我奶奶从四川来到这里,十八岁就开始下煤窑自己挣钱,一直到现在他还在做,我想他会在在矿井下工作一辈子的,直到他老的再也干不动了为止。长年在外的东奔西走,他老了很多,身体也不如以前健壮了。上次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把头发剃光了,我想他是不想看到头上的白头发吧,他从来都很在乎自己的形象,但我也从来都不认为那样多重要。
我上大学后,我们很少见面,他也很少给我打电话,怕打扰我学习,又怕我不喜欢。偶尔打来一次,也只是问:“还有没有钱,够不够?”我说还有,他就没话说了。每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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