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养我的人
一在这个城镇快呆了十年。小学,初中,高中都在这个地方慢慢消耗掉。每天背着厚厚的书包,喘不过气来。看到马路两旁的叶子,黄了又绿。塞满人的公交车,也总是默默地在这个城镇里走来走去。高考报志愿,偷偷瞒着她填
一在这个城镇快呆了十年。小学,初中,高中都在这个地方慢慢消耗掉。每天背着厚厚的书包,喘不过气来。看到马路两旁的叶子,黄了又绿。塞满人的公交车,也总是默默地在这个城镇里走来走去。
高考报志愿,偷偷瞒着她填了很远的城市。她发现时,已经来不及更改。她突然冲进学校里来,身上还穿着那件沾满了头发的衣服。我抱着一大叠试卷正往办公室赶,被她一头撞见,一个耳光刮过来,试卷都落了一地。
她气急败坏地盯着我,要把我盯出洞来,旁边的人过来拉她,她头也不转。有人叫来了班主任,讪讪的笑着拉住她的手。她猛地回头,大声朝人家嚷嚷,滚,你们都给我滚!
她蛮力拖我回家。便开始摔东西。
把鞋一仍,劈里啪啦地一路摔过去。酒瓶,沙发垫,杯子,遥控器,电风扇,玻璃灯罩,花盆????我躲在门口远远地看着她,看她把窗帘也扯下来,甩在地上,旁边的一排花盆一个个摔得稀烂。泥土散了一地。那些小小的无辜的植物,被她使尽力气拿脚尖踩了又踩。
总是这样。
做饭做到一半,会突然丢下锅,自己把自己锁在浴室里崩溃地哭。高跟鞋穿着穿着就经常掷到人的头上去。她养的猫,好几次被她莫名其妙地烧坏了毛,到现在都还残留着几块光秃秃的裸露。
我说你看看它,谁家的猫会这样?
她揪住猫的尾巴,抱着它笑,要不索性把毛都剪光算了?
我说你得学会冷静。每个人都会离开你,迟早都会。
她挑了挑眉看着我,她说可以,你最好滚到我看不见的地方永远别再回来。
她总是披散着头发,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我狠狠地盯住她的眸子,一股强烈的渴望要从中抓出一点痛处来。她的眼神里常覆着一层薄薄的坚冰,冰后的汹涌总是让她无处发泄。以至于造就了一个随时随处都可能歇斯底里地狂暴的疯子。
她把我关在房间里,两天两夜,没有水,没有食物。我躺在地板上,望着天花板,灰色的蛛丝浮在上空,一圈一圈贴着墙旋转,感觉身体也在跟着它,转着转着,一点点下沉。
她在门外喝酒,喝过瘾了继续摔。再喝。再摔。我突然觉得诧异,我们这小小房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东西够她摔?摔了这么久,还不见停。好像要一直这么摔下去,永远也停不下来。
她的痛苦是这般嘈杂,非得让人听见不可。
我捂住耳朵,假装什么也没听到。就连呼吸也正一点一点迟钝起来。我想我会就这么慢慢死掉。她是故意的。我也没有一丝悔意。
打小的时候看着她酗酒,心里觉得恐惧。大半夜的,趴在窗口,远远看着她踉踉跄跄地走过来。
地凹处囤积的水洼,在月光里亮得耀眼,她依旧不管不顾地一脚踏上去。临近屋子里,隐隐约约传来几声狗吠,她也跟着爆发出一连串刺耳的笑声。走远几步,看见垃圾桶,踢一脚,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冲过马路。
她的身子轻飘飘地,由于剧烈的狂笑抖动地更厉害,仿佛一片叶子才从身旁的梧桐落下来,暗夜里打着圈儿,任由着自生自灭。我一路看着她,身体里的心跳,就像岩石峭壁在激浪的拍打下,深夜里发出的轰鸣声。愤怒,惊惧,而又满心凄凉。
她穿着一条脏兮兮的长至脚踝的蓝底白裙。风吹着飘过来,大朵大朵的花开在她身上。开得那样疯狂,寂寞,以至于随时都有颓败的危险。
我很怕她就这样突然疯掉。或者经过马路时听到戛然而止的刹车声。她一定来不及闪避。直到她的脚步声高高低低地在楼梯间回荡时,我还依然听见自己的心跳,激烈地整幢房子都在震动。
她喝醉酒的时候,总追着我边打边叫。而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
看着她叫得像只发了狂的兽。看着她把自己困在湿冷的洞穴里,无论怎样发泄哀号都得不到解脱。
那一声声刺穿耳膜的哀号声竟比鞋跟还尖锐。我试图回转身想堵住她的嘴,回过头时,却发现她发着抖满脸泪水。她浑身都湿透了,蓝缎上大朵大朵的白色花瓣像浇在冷雨中,被人踩过了似的。她的脸也湿漉漉,好像从来没有和它们分离过。
我一动不动,任由她打,她脸上的泪水没玩没了,怎么也擦不干净。
二
8岁之前的那几年,住在外婆家。
泥砖黑瓦的房子,筑在半山腰上。房屋后面是一大片竹林。
没有玩伴。大段大段的时间没有人和我说话。我经常跑进竹林里,坐着,躺着,一个人呆上好长时间。
她上来看我,还是浑身酒味。我转过头不理她,她把塑料袋子丢在我怀里,她说你看你最爱吃的苹果。我们躺在枣树下,星星点点的白色枣花落在我们脸上,她闭着眼睛说很久很久的话。我经常算计着,也许外婆一年跟我说的话都抵不上她这一天的。
她这样偶尔来看我,说上一整天的话。每次都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我忍不住骂她,我说你忘了吗?你跟我说过什么你全忘了吗?
不记得是哪年生日了。
她头一次给我买了一条花裙子,把我送到外婆家。她抱着我,头抵在我肩膀上,声音哑哑的,仿佛喉咙里破了一个洞。
她说,妈妈这样子生活,没办法养你。我哭着闹着不肯松手,她竟然没有发脾气,又抱了我,替我抹眼泪。我扯掉她的手,问,养我很辛苦吗?她的眼泪滑下来。紧紧贴着我的头发。这是我记忆中唯一一次,她哭得很平静。
我说那你会想办法吗?她点点头,说会。我说那你还会喝酒吗?她停顿了很久,她的身子抖动地很厉害。后来她说不会。
她还是说了。
我很快就发现了这仅是骗小孩的玩意儿。可我还是强装着相信。那是第一次在她眼里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白色枣花,纷纷扬扬,又散了一地。轻微的香,落在鼻尖,点点滴滴地痒。
她直愣愣地盯着我出神,什么?忘了什么?她忽然问。我知道她肯定忘了。她说过什么,她立马就忘。很多事情她自己都忘了她和我说过。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后来,她开了门,从床上拖我下来。我全身僵硬,已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仿佛身体都不是自己的。只有一股嫌恶感,从身体里一阵一阵冒上来。然后看着自己,就像一个破布娃娃,任由着她摆布。
她把我丢在地上,扔过来一瓶水。我半天动不了,她又走过来,扭开瓶盖,给我灌了满满一鼻子水。呛得难受,所有麻痹的知觉都被刺激般,一瞬间惊醒。我奋力张了张眼皮,突然被吓了一跳。
发现自己就像躺在废墟里。
满目疮痍的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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