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朵拉

安朵拉

吊拷掤扒小说2025-08-23 23:08:41
男子经常坐我的车,有时还会拉着同伴一起坐。开车的时候,我总是愿意与乘客聊天。刚开始聊天的时候,我发觉他好象听不懂我的话。海岛讲着很涩的方言,这些渔民大多是从东北或者河南安徽等地招来的,刚来岛里的时候,
男子经常坐我的车,有时还会拉着同伴一起坐。
开车的时候,我总是愿意与乘客聊天。刚开始聊天的时候,我发觉他好象听不懂我的话。海岛讲着很涩的方言,这些渔民大多是从东北或者河南安徽等地招来的,刚来岛里的时候,大都听不懂岛上方言,也就不奇怪。只是我一直说的是普通话。于是,我就放慢语速。这样他便可以稍稍听懂我的话。
此时他就坐在我的身后。如果不用一些成语或者形容词,他几乎可以和我正常聊天。我正写一首诗,急于把余下的思路填上。
他伏在我的肩上,看着我写。我感到不好意思,只好用左手挡住本子。
“我看不懂的。”他笑笑说。
看他的样子,也就是二十多岁的样子。不至于没有上过学。
看我吃惊,他说:“我是蒙古人。”想想,他又补充道:“地道的蒙古人。”
在本地打工的也有个别内蒙古人,他们说汉话,吃汉食,几乎与东北三省的人分不清。
看我狐疑,他说:“我给你写我们的字。”从我手里拿过笔,他在我的本子上写下一行笠版的蒙古文。他说了一个很长的一串名字。最后,他说:“你叫我阿里吧。船上的人都这么喊我,他们都是我的好兄弟。”接着,他唱起了一首草原歌曲——《安朵拉》。
虽然听不懂歌词,从那浑厚高昂的音调中,我似乎听到了一种深深地眷恋,一种对草原亦或是对一个人的冥思苦想……
这一次,我不仅知道他的名字,记住了他的歌声,我还知道,他只不过二十岁,他有一个蒙古人的宽阔的肩膀和胸膛,还有一种只有草原或大海能够给予的苍桑。他来到海岛,在渔船上打工刚刚三个月。
问起他为什么从那么远的草原来到海岛,他沉默了好久。
“是爱情。”阿里有些害羞地说。

那是一个与他青梅竹马的善良的蒙古女孩。在家里,女孩经常到他家里帮忙。在学校,阿里总是站在她的身边保护着她。在大家的眼里,他们似乎就是天生的一对。毕业后,女孩留在家里帮忙,阿里去了镇上的工场。
发工资了,阿里在镇上专为女孩挑选了衣服。赶在星期天时,阿里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还没有回家,便急急地赶到女孩家中。
女孩没有在家,女孩的母亲推开了他手中的衣服。她说:你一定也希望她过上好日子,我们为女儿找了个好婆家,她若结婚,婆家会给她三万元钱,他们盖了新房,买了摩托,还有……
阿里没有听下去,他知道,这一切是他不能给的,他只有一个身体不算太好的老父亲和他相依为命,他们的房子需要翻修,家具需要填置……阿里几乎是冲出女孩的家。
听到摩托车的声音,阿里躲到墙角。他看到:女孩右手紧搂着男子的腰,车尾挂着大包小包。车停下马达。男子从车上拿下包裹。两个人一块儿向门里走去。不一会儿,阿里就听到女孩母亲响亮的招呼。
当晚,阿里就回到场里。
男子是他的好朋友。他父亲是远近闻名的饲养大户。阿里决定要找到他。
那天晚上,阿里喝了酒。见到他,阿里没有说话,上去只一拳就将男子打倒在地。男子要解释什么,阿里不由分说,拳脚相加。男子不是阿里的对手,很快体力不支,流血不止。
男子被送到医院的时候,立即实施了手术。好在治疗及时,手术和治疗费用,理所应当由阿里承担。
父亲卖掉了家里快要产崽的母马。阿里打好了行装。

讲起这些,阿里有点释怀。阿里说:他真的希望女孩会过得幸福。
他说:草原,就象是绿色的海洋,他骑着马,感到自己在飞翔。他说,马儿是不能离开草原的。他说:因过度放牧,草原出现很多污染和破坏。他说:他要好好跟船上的好兄弟学好柴油机知识,回草原建造现代化的家园。

这一次见面,他的话少了许多。闷闷地坐在副驾座上,却也不急于离开。很长时间,他好象艰难地近乎于喃喃地说:“我看到那双小手,那双小手伸在海浪中……我听不到声音。”
我惊愕地望着他。
那一天下午,九级大风来得很急,船员们在拼命收着手中的网,一个个巨浪盖过渔船甲板,船员们一次次从大浪里钻出来。他们不得不死命抓住扶手或桅杆。
突然,阿里感到脚下抽空,身体随着抽走的海水向船侧流去……离他最近的是他的好兄弟,和他一块上船,教他汉语的兄弟。看到阿里被抽走,他急忙松开把住舱盖的手,用力地抓住阿里。阿里象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拼命抓住他的救生衣。救生衣很快就在抓扯中被挣脱。两个人一齐滑向船舷。
绝望中,阿里拼命抓住了保护船舷的轮胎,而那个男孩滑向了大海中间。海浪淹没着他的身体,盖住他的头顶,只有一双小手一次次从苍白的海浪里伸出来,再伸出来。
船,还在海浪中颠簸,所有的人,象一群落水狗。静静地把住手里的附着物,任冰凉的海水从头上身上,不停地浇注下来。没有哭声,也没有眼泪。
大海在第二天早上恢复了平静。
阿里坐在我的身后,他重复着一句话:“我看到他的小手,从海浪里伸出来,我只看到一双小手,从海浪里伸出来……”

天黑了的时候,我把阿里送到了码头,我没有立即离开,目送着他上船。当我要离开的时候,我又听到了他的歌声,还是那首《安朵拉》,还是那蒙古汉子特有的宽阔的喉音,只是那草原的味道,正被海水锈蚀得略有些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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