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光在逐渐消失着，一片白色云雾之上，飘荡着两个若有若无的影子。
“一片汪洋，没有陆地。”在充斥着轰鸣声的机舱里，副驾驶员对尼古莱说，看得出他很紧张。尼古莱没有答话，脸上的线条一直绷紧着，手也在颤抖。严格来说，他还是个孩子，才21岁，不应该参加到这项任务中来的。
另一个摇曳的影子在尼古莱前方五十多米处。驾驶座上坐着的是兰尔，灰暗的机舱里，他摸索着无线电开关，问：“我们还剩下几罐燃料？”后面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不断有空铁罐撞击地面发出的响声。每响一下，兰尔的心中就多一分绝望。
“只剩下这一罐了吗？机师问道，后面的技术员含糊地应了一声。机师抱着那一罐燃料，“兰尔，你最好祈祷陆地快点出现吧。”兰尔无奈地看着挡风玻璃外，如血一般的残霞抹红了飞机下的云海。
这些来自美国的飞行员在执行一项自杀式的任务。一天之前，他们从大黄蜂号航空母舰上起飞，轰炸日本东京。航空母舰开的慢，按照原定计划，把16架B－25轰炸机送到距离日本400海里的地方起飞，然后就会返航。轰炸机在日本东京扔下炸弹以后，就直接飞到中国。而在昨天，在距离日本870海里的时候，航空母舰和护航巡洋舰的行踪被一艘日本潜艇发现，所以轰炸机全部提前起飞。
致命的470海里。他们甚至不能确定，飞机能不能飞到中国。
伴随着刺耳的金属切割声，飞机摇晃起来。一号螺旋桨喘了一下粗气，停止工作了。兰尔把加速杆拉下来，关闭了所有螺旋桨，机师把燃料倒进输油管，“好了吗？现在试试重新发动螺旋桨！”
万幸，螺旋桨恢复了旋转，机身的摇晃也停止了。无线电里传来一个声音：“是陆地！我看到陆地了！”兰尔的目光几乎能把挡风玻璃给瞪爆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景物里。云雾逐渐消散，茫茫云海之中出现了蓝色的色块。那是海，那一片蓝色的后面是一片黑色。
真的是陆地！无线电里的声音还在响着：“我看到海岸线了，跟着我，只剩下几海里了。兰尔抓起通话器：“我跟着你，我们得找一个降落点。”
说话间已经飞到陆地上空了，所幸的是，这里的山地后面是一片稻田，适合飞机迫降在上面。
飞机剧烈地抖动着，螺旋桨彻底地停止了工作，燃料已经耗尽。B－25在缓缓下降着。靠的近些，兰尔才得以看到下面的情况，烟雾缭绕之间，隐约看到稻田旁边有几个碉堡，上面还插着日本旗。飞机速度很快，这个画面只是一闪而过。来不及多想，左侧机翼像一把利刃一样切割着稻田旁边的树木，接着就是惊天动地的巨响和震荡。
飞机着地了，歪歪斜斜地支在稻田旁边，所有的玻璃都碎了，很多地方都已经撞得严重变形，几乎无法辨认这是在机舱内部。
“所有人都没事吧？”兰尔咳嗽着问，“我没事。”“瑞贝利死了，还有其中一个机师。”副驾驶说，打开了机头上方的天窗。他们爬了出去，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天已经暗下来了，深蓝和蔚蓝交融在一块。
兰尔从飞机里出来一屁股就坐在了草地上，那个机师打量着被撞得整个扭曲起来的机头，“我们没死已经万幸了。”
“日本人！”副驾驶指着碉堡的方向，兰尔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几十米开外半人高的杂草荡起一阵阵涟漪，一群穿着日本军装头戴黑色钢盔的士兵娴熟地翻过稻田中的障碍物，迅速逼近。日本人发现有人在坠毁的飞机后面，马上有几发子弹打在了兰尔右边的飞机钢板。
机师从夹克中拿出m1911手枪，把枪从头上伸过去打了几枪，副驾驶才醒悟过来，从旁边的背包里摸出手枪还击。
毕竟手枪子弹不多，很快副驾驶就打完了子弹，“你们谁还有弹匣？”副驾驶倚在机翼下面问。兰尔从机舱里钻出来，手里拿着两个弹匣，抛了一个给副驾驶，“我们要离开这里，去找中国人。”
日本人趁着他们换子弹的间隙端着枪冲了过来，十几个人分散开来包围着向飞机后面靠过来。机师两次想把枪伸出去打，但都被密集的枪弹逼了回来，有一发还险些击穿他的头颅。“我们死定了！”兰尔压着声音道。眼看着那些日本人还有五六米就要冲过来了。
一丝由远到近的轰鸣声尖锐地划破了空气，一道道灰白色的痕迹从地上喷射而出，瞬间就到了那些日本人身边，将他们淹没，撕扯成碎片，白雾瞬间转红。接着一个灰蒙蒙的巨大影子从兰尔头上狠狠掠过。
那是尼古莱的飞机。下一刻，那个影子狠狠地撞向了地面，化作无数细小的碎块。
“尼古莱！”兰尔不顾一切地从藏身的机翼下冲了出去，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右边十几米开外的地方有日本人对他举起了枪，机师眼疾手快地对着那边开了几枪把那日本人打死。
三人绕过几堆燃烧着的飞机残骸，在一块泥泞的石头后面找到了尼古莱。他的脖子被一支锋利的铁条贯穿了。兰尔蹲下身子：“等等，你别动，我帮你拔出来。”
兰尔似乎有点下不去手，比划了几下，轻轻捏住那支铁条，正准备用力拔出来，他的后脑就被狠狠地砸了一下，疼的似乎骨头都裂开了。一边的草丛被拨开，五六个日本人从旁边跃了出来，用枪指着机师和副驾驶。
昏昏沉沉之间，兰尔看到两个日本人拿来了一根木桩，把尼古莱强行拉了起来，用绳子把他绑在了木桩上面。看得出，他很痛苦，木桩的背面顶着他的脖子，疼得他整个背部都抽了起来，几乎都站立不稳，两个日本人死死地摁住他的肩膀。
兰尔打量着四周，他被打晕后摔进了一条水沟里，这下还真的没有日本人发现他在哪里。顺着一块粗糙的石板，他爬了上去。
前面几米处是一只棕色的背包，一把m1911静静地躺在背包上，黑色的枪身在深蓝的天光照耀下，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兰尔用尽全力一点一点地挪过去，抓住了手枪，枪很重，乌黑铮亮。
兰尔把枪对准了抓住尼古莱的日本人，狠狠地扣下了扳机。
猝不及防之下，那个日本人胸口喷出一道血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锤敲过一般倒下了，旁边的几个日本人也纷纷中弹。打死三个人以后，兰尔把枪对准了尼古莱旁边的日本人，扣下扳机，才发现没有子弹了。那个日本人大叫着把枪指向了兰尔，他本能地往后推着。
尼古莱勉力站起来向那个日本人撞了过去，将他撞开，但同时，他身后的草丛里又钻出来三个日本人，朝他开了枪。
机师趁着这个空隙，从一个日本人